上班路上，章鱼去便利店买了一份植物肉三明治做早餐。到中午，他连吃了两碗净面。至于晚餐，无论在家做饭还是聚餐，他都只挑素菜来吃。这样一日三餐不吃肉的素食生活，这位90后男生已坚持了8年。
章鱼是一位弹性素食者，吃蛋奶制品，但不吃海鲜和肉类。看他身材高瘦的样子，女生朋友经常问他吃素能不能减肥。荤食的朋友喜欢和他同桌吃饭，因为他不会抢肉吃。他说：“对于吃素我没有太多条条框框，也不排斥给朋友做肉菜。”
根据全球市调公司欧睿国际的调研，全球纯素食人口仍占少数，但尽量减少食用某些动物性制品的人口却越来越多。这群“弹性素食者”占全球人口的42%，其中年轻人口比例在增加。
新华社报道显示，中国素食者接近5000万，占全国总人口比例的3.5%。在不吃肉类的前提下，有些素食者会食用蜂蜜、奶类和蛋类，有些则不会。
尽管素食的人比以前多，但大家对素食依然存在各种不解。近日，易立竞在直播中透露自己吃素14年。为了推广素食，她每周发一条带有#一周最少素一天#标签的微博。
尽管微博文案每次一样，但评论区总有不同的网友来提醒她吃素对健康不好，甚至有人接受不了“素七天”提议而取关。
吃素真会营养不良？女生吃素会没女人味？男生吃素会不够man？……带着一堆关于素食的疑问，我采访了多位素食者，邀请他们分享自己的素食生活。
#01
“吃草男”不够力气？
10月底的北京，室外气温约12℃。小区行人纷纷穿上棉衣，查理却光着膀子晒了一个小时的太阳。冬天初雪当天，他穿着短袖和单裤站在雪地里，表示“温度风度刚刚好”。
自去年疫情以来，查理尝试居家健身。他时而驮着老婆做俯卧撑，时而提两桶7.5升的桶装水跳有氧搏击操。不跑健身房，发挥创意照样能练出大块头。
查理边晒太阳边做俯卧撑。/受访者供图
许多人会觉得吃肉的人有劲，吃素的人文弱，跟浑身肌肉不沾边。坚持吃素健身27年的查理，却用自己的肌肉颠覆人们的刻板印象。
查理从17岁开始吃素健身，现在是严格的纯素食者，不吃肉蛋奶，戒“五辛”（大蒜、葱、荞头、韭菜、洋葱）。身高1.78米的他，吃素前体重120斤，如今稳定保持在160多斤。他说：“这四十多斤的肌肉都是吃素练出来的。”
吃素头三年，查理增重到130斤，现在是160多斤。/受访者供图查理曾在五星级酒店的健身房里做了十多年的管理工作。不少健身教练推荐用动物性蛋白粉来补充营养，但查理认为“那是商业”。“我问别人吃了两个月的蛋白粉长多少斤，他说‘两斤’。那还不如多吃两碗米饭，热量吃够就不担心缺蛋白质。” 查理说道。查理指出摄入过多的动物蛋白粉，很可能会加重肾脏负担。近日，#女子长期吃蛋白粉查出慢性肾病#的社会新闻就登上了热搜。每当被问及健身秘诀，他会给出朴素的答案：“真正的肌肉是长年累月刻苦训练出来的。你看看做粗重活儿的农民工，他们一身肌肉，吃的肉不是很多，但每顿吃两斤饭太平常了。只要吃得均衡够热量，配合锻炼就能长肌肉。”查理说在国内“素食健身者比国宝大熊猫还稀有”。其实，我们熟悉的肌肉男里有不少是素食者。“雷神”克里斯·海姆斯沃斯习惯从素食汉堡和各种豆类中吸取蛋白质。王力宏去年宣布要吃纯素时，还顺便普及了全球大力士Patrik Baboumian也是纯素食者。在国际体坛中，吃素的运动员也比比皆是。拳王阿里就是吃素的。发球时速高达201公里的大威，用纯素饮食来拯救下滑的竞技状态。斯科特·尤雷克是一位严格素食者，他跑遍全球各大超级马拉松，写书分享吃素跑马的心得，不忘附上独门素食餐单。通过合理规划的素食，素食者可从各种蔬果、杂豆等食物中获得丰富的维生素。从理论上来说，素食有利于降血脂血糖，对预防和控制二型糖尿病、心血管疾病甚至癌症都有好处。大家会产生吃素没力气的印象，很可能是因为纯素饮食中容易出现蛋白质、n-3多不饱和脂肪酸摄入不足，缺乏铁、锌、维生素B12在内的多种营养素。在日常生活里的表现就是肌肉减少、力量不足，容易疲惫、头晕等。澳洲国家健康与医学研究理事会在居民膳食指南中提醒，严格的纯素饮食者要优化铁、锌、钙的吸收和利用率。查理每天光膀子晒太阳，就是为了借助阳光来促进维生素D合成，提高钙的吸收。其中，缺乏维生素B12是纯素饮食遭受负面评价的主因。英国牛津大学和伦敦国王学院的一项联合研究指出，长期纯素饮食者会缺乏维生素B12，而植物性食物中基本上没有维生素B12，可能会导致恶性贫血、神经受损和不育等问题。营养学专家建议，纯素食者可食用维生素B12补充剂或加强食品，例如添加了维生素B12的豆奶和早餐谷物片。如果说查理用肌肉来打破男生吃素不man的偏见，他的太太就是用生娃来证明女生吃纯素的可能性。查理太太从10岁开始纯素饮食，遭到家人的强烈反对。直到4年前她顺利生下“胎里素宝宝”，这场餐桌上的斗争才告一段落。胎里素宝宝是指素食妈妈怀孕所生的素食宝宝，例如刘德华的女儿、歌手方大同。由于少年儿童素食在学术界存在争议，香港卫生署官网上建议儿童和青少年素食时要多花功夫设计餐单来补充孩子成长所需的热量。查理家的孩子今年4岁，不仅各样体检指标正常，而且比同龄孩子显得健壮。孩子七八个月大就可连做50个悬垂卷腹。看着孩子健康成长，原来对吃素指指点点的人们也就只好闭嘴了。亲朋的吃荤劝说止息了，但做父母的心却时刻悬着。查理说：“胎里素宝宝从母胎起就没接触过荤食，如果吃了错的食物很可能会引起严重的过敏。”平日带孩子的时候，他会把英文启蒙和素食启蒙结合起来，告诉孩子“garlic（大蒜）吃了会臭，egg（鸡蛋）会长出小鸡”。在父母的言传身教下，孩子从小就不吃其他人给的食物，对荤素食物也有清晰的分辨。有时候，素食新人也跟小朋友那样，需要不断学习素食知识。几年前，原本从事平面设计的雅瓶，以农夫市集为契机进入到生态农业圈，关注起食品安全和可持续生活。从2018年开始，她尝试蛋奶素。雅瓶曾是无肉不欢的，一顿正餐不吃肉会感到“吃不饱”。刚吃素的时候，雅瓶却感觉“身心轻盈不少”。小时候家里经常吃鱼，她会想念鱼的鲜味，逢年过节也会摇摆。吃素至今，雅瓶说：“素食已不用去坚持，习惯了就是一种生活方式，我也越来越喜欢。”进入素食圈后，雅瓶经常组织与素食相关的食话会和约素活动。广州市的素食餐馆她基本都吃过，在旅行或出差途中她也会找当地素食餐厅“种草”。吃素后她还找到创新的点餐方式，试过点汉堡“飞肉”（不要肉）。随着交际圈渐渐打开，她发现 “吃素好像有很多种派别”。这位老师从西方营养角度推荐“吃生”，提倡蔬菜要避免高温烹煮；那位研究中医的老师又认为生食容易引起脾胃寒冷，不利于女性健康。她觉得吃素和做很多事情一样，要自己亲身体会，可能有原则，但没绝对标准答案。今年10月28日起，雅瓶听从了中医的食疗建议，决定转纯素，不再吃鸡蛋。雅瓶说：“吃素后要学的东西有很多。吃得好，食物是药；没吃好，食物可能就是毒药。”她除了在广州南沙的社区菜园，尝试用自然农法种菜，还会光顾本地农墟，选购顺应时节的食材，学习做素食料理，在家做饭时努力避免吃得过于单一和油腻。吃素后，雅瓶有一段时间整个人变精神，皮肤也比以前更有光泽。可没多久，家人就说她脸色变差，认为是她不吃肉没营养引起的。反思原因，雅瓶发现自己的作息习惯才是使脸色改变的主因。转吃素后她觉得精力旺盛，就像当年做设计那样放肆熬夜。为了重建平衡有序的生活方式，雅瓶给自己设定了90天健康目标：每天走一万步和每天10点半前睡觉。接受采访的下午，雅瓶正在小区内散步。她说：“光吃素不等于健康。真正的健康应该包括情绪、饮食、运动、晒太阳和睡眠等整体的调理。”一张嘴的吃饭问题，不仅是素食男女的事情，近年来也跟家国大事、全球安危牵扯到一块。“素食”不止一次出现在全国“两会”的议程中。2020年，全国政协委员徐景坤提议在公务接待中提倡全面素食。今年初，同为全国政协委员的印顺提出将中国农历腊月初八设为“全国素食日”。芬兰首都赫尔辛基明年将在市政府举办的所有会议和招待餐饮中不再提供肉类，改以素食和当地可持续的鱼类来取代。这项新规的目的在于“减少食物对气候变迁的影响”。与普通种植蔬果相比，生产肉类和牛奶会消耗更多的水资源。联合国粮农组织常年呼吁“世界必须转向健康和可持续的饮食方式”。社会上也有“周一请吃素”的倡议。除了环保考虑，素食也往往与非人类动物的性命攸关。一次素食主题活动上播放了短片《从农场到冰箱》。雅瓶流泪观看完，深感自己吃肉对动物是如此痛苦，于是决心吃素。这部12分钟的影片剪辑了一连串现代农业残忍对待动物的画面，在豆瓣上的分类为“恐怖”。章鱼在大学念生物教育专业，以前在环保NGO工作。吃素的8年来，他留意到动物福利、环境保护和加工肉类的危害等主题不断穿插在国内素食推广当中，但这三方面内容他都不太接受。章鱼认为用动物和环境说事，有道德绑架之嫌。他说：“吃肉这件事是作为一个灵长类动物的基本需求，大可不必在进化千百万年后再让人去改变这份刻在DNA里的天性。”以前章鱼会跟强势的素食推广者针锋相对，但如今他觉得没必要去讨论吃素的原因。在章鱼看来，吃肉还是吃素应取决于个人。像是他自己素食的原因就具有强烈的个人色彩。儿时的他是个挑食的孩子，常跟家里的狗狗共享餐桌上的肉。当狗狗在15岁高龄离开后，章鱼决心“省下口中的肉”，用吃素的方式来纪念它。章鱼茹素的原因，跟查理的素食信念可说是遥相呼应。查理说：“素食是慈悲心的体现。动物是朋友，和人一样贪生惧死，被杀时会恐惧会求饶。人类不仅要爱宠物，也要关爱其他的生命。”查理坚信素食是对的，但他不会主动劝人吃素。他认为吃素“讲机缘”。当年他的父亲从素食馆带回了一本推广素食的小册子，结果父亲连吃3个月的素都做不到，儿子反倒坚持了近30年。素食，说白了就是有一群人决定多吃菜，天天吃顿顿吃，比一般人吃得更多。于不同的人而言，这种选择具有不同的意义：也许是健康需要，也许是宗教信仰，也许是出于对动物的怜悯，也许是为了与家人同行，也许是探索新的生活方式。同样地，吃肉也是个人状况和生活环境所形塑的结果。我们没必要刻意劝成年人吃素或吃肉。然而，我们有必要学会在一定程度上克制自身的欲望，包括管天管地管别人家的欲望，给身边人多一些包容，给自己也多一份自由。【1】年轻人更爱吃素？全球“弹性素食主义”人口达4成，食力
【2】专家警告：长期吃素会缺乏维生素 或致神经受损和不育，快科技
【3】均衡素食的要点，香港卫生署官网
【4】吃素减碳救地球，芬兰赫尔辛基市府不再提供肉品，美联社
【5】全国政协委员印顺建议将中国农历腊月初八设为“全国素食日”，南方都市报